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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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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骨看著一地的碎片半晌才緩緩起身往屋裏去,一路走得極為煎熬, 每走一步都像踩刀尖上, 進一步就想退一步。

好不容易走到屋裏, 便見秦質在裏頭穿外衣, 只是手上使不來勁,還未穿上衣衫便從手上滑落在地。

他順勢俯身去撿, 卻因為背上的傷而無法彎腰, 一時只能看著掉落在地的衣衫神情不耐,誠然他這樣性子的人怎麽可能受得了自己這般無用,連穿衣這般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。

他默看片刻,不顧身上的傷,俯身再一次去拿, 這一次指尖已然快要碰到衣衫了。

白骨卻快步上前,神情冷淡從他指尖拿起了衣衫。

秦質見她來了當即眉眼展笑,可擡眼見她這般神情不由微微一怔,他心思何其敏銳,如何看不出她的不耐煩,一時面色蒼白了幾分。

屋裏的氣氛莫名有些凝固,漸漸壓抑得人透不上氣,梧桐門血染小鎮早已鬧得人心惶惶,近日又來了這般多的江湖中人, 看著就覺來者不善。

可怕的氣氛一時籠罩在小鎮之上, 早幾日前就不覆以往熱鬧, 青天白日裏長街上都沒有一個人走動, 住在這鎮上的人紛紛避走躲禍,短短幾日這處便成了一座空鎮。

現下屋裏這般安靜,街上也沒有喧鬧聲,襯得這寂靜更讓人心中壓抑難受。

白骨這般不耐煩的表情實在讓人難堪,尋常男子哪裏吃得消自家娘子這樣輕視,早早就要大發雷霆將鬧起來。

可秦質的眉眼還是輕輕彎起,照舊染上溫潤笑意,淺聲輕喚道:“娘子……”

白骨聞言心都顫疼了下,強忍著心口酸澀,面無表情淡道:“我是不是你的娘子,你到現在都還沒想明白嗎?”

秦質聞言神情怔忪,看著她似乎沒聽懂,片刻後笑容漸漸消失,眼中的光也慢慢黯淡下來,說不出來半句話來。

白骨垂下眼睫避開了他視線,拿著手中的衣衫滿臉不耐,像個壞脾氣的孩子一般口無遮攔,“我不想再在這處呆下去了,每日都只能陪著你那處都不能去,無趣得緊。”

秦質眸光微微一閃,想要起身仔細看她神情卻使不上勁,只能伸手拉住她的手,輕聲哄道:“娘子再忍一忍,等我好了就陪你到處去玩好不好?”

白骨從他手中輕而易舉地抽回了自己的手,挑中了最狠的一點,淡漠道:“哥哥連一件衣衫都撿不了,誰知道你會不會好,我可沒那個耐心等……”

秦質看她許久,似乎在看她話中真假。

白骨依舊淡漠著一張臉,平平靜靜任他看著,半點不回避他的視線。

秦質看了許久伸手將她拉至身前,神情認真道:“你別擔心外頭的人,我會想辦法……”

他的手依舊溫熱,包著她的手別有一番安全感,可現下卻虛弱無力,若不是她也不至於這般受罪……

她若是不走,他往後只會更辛苦,甚至連命都要送掉。

白骨一想到那劈在他身上的兩劍就心疼後怕不已,眼眶一熱當即冷著臉回道:“我從來沒有擔心外頭那些人,只是想和你說明白我們之間的問題……

這幾日我想了很多,還是覺著我們該做回兄弟,我從前一直視你為兄長,現下這般親昵讓我渾身不舒服,先前沒了記憶便也就罷了,可現下想起來了總不能再這般糊塗了……”白骨認真地說著,那理由理所應當,認真地連她自己都有些相信了。

秦質面色微微蒼白,緩了半晌還是執著道:“你只是一時不習慣,往後我們多在一塊兒你就會習慣的……”

“怎麽可能習慣,我視你如兄長,兄長和相公怎麽能一樣,相公是要喜歡才能叫相公的……”白骨只覺自己越來越平靜,就好像已經註定了死局不再多做掙紮。

秦質面色越發蒼白,本就身子虛弱如今聽到這樣的話,竟一時有些透不過氣來,“你不是說過喜歡我嗎?”

白骨擡眼看向他,心口悶疼不已,聲音輕得仿佛不是她的一般,“那是白白說的,不是白骨說的……”

秦質聞言面色慘白,抓著她的手不自覺用力。

白骨唯恐他傷了手,連忙握住他的手,角度巧妙地拿回了他的手,“哥哥好好養傷罷,我要說的都說完了。”

她急不可待地轉身離開,唯恐再等下去就被他看出了馬腳,還沒走出幾步便聽他開口喚她,片刻後身後便是一聲落地聲響。

她連忙轉頭看去,便見他撲倒在地,面色慘白地看著她,眼裏全是無助,她心口一慌,連忙想去扶他,可腳才剛伸出去便生生止住,她決不能在這個時候前功盡棄。

秦質疼得直冒一身冷汗,連話都說不出來,見她這般神情心中越發慌亂,想要起來卻半點使不上勁,一時眼眸微泛水光,完全沒了往日的驕傲,虛弱的聲音都帶出幾分哀求,“娘子,我們往後再說好不好?”

白骨身子微微顫抖起來,鼻尖一酸難受得說不上話,卻還是死死壓抑著情緒,勉力維持著面無表情,“不好。”

秦質唯恐她就這麽離開,忙要使勁撐地想要站起身,手上卻一片撕裂的疼,片刻間皙白的額間已然先起了一片細密的汗珠。

外頭的褚行聽見聲響沖進屋裏,見秦質倒在地上,連忙上前去扶他,“公子!”

白骨看著他這般心口一陣陣泛疼,嘴上卻還是狠心道:“我真的不喜歡你,我希望我的相公是會武功的人,而不是連一件衣衫都撿不起來的人,所以你別再勉強我做不喜歡做的事了,這樣對我來說只會是煎熬,對你也不公平……”

秦質聞言看向她,眼眸一片水色,面色蒼白虛弱到了極點,唇瓣微動卻連話都說不出來。

“白骨,你住口,你說的是人話嗎!”褚行聽得這一席話只覺半點聽不下去,這可不就是明裏暗裏指責公子是個廢人嗎?

這人心狠起來做得真是夠絕的,他都有些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借著這個時機來擺脫自家公子。

白骨聞言輕笑一聲,語調淡漠道:“我說的是真話,只是不好聽罷了。”說完,她掃了一眼秦質,飛快流連了最後一眼,便再也不敢多看立刻轉身往外走去。

秦質看著她毫無留戀地離開,神情像個被奪走糖果的孩子一般無措,他眼裏的景象一下模糊,似有什麽東西一滴滴落在地上,聲音都有幾分沙啞低沈,“娘子……”

白骨一出門便險些站不住腳,拐彎便遇上了神情冰冷的楚覆,他看著她的眼神極為不屑厭惡,甚至惡心,“真希望你早點去死……”

白骨聞言一時嗤笑出聲,神情鄙夷絲毫不加掩飾,一邊越過他一邊無所謂道:“你還是管好你們家公子,免得往後成了殘廢又來說我的不是。”

“你!”楚覆氣上心頭,險些就要上前與她撕打,卻無奈武功不及她,一時只能沖著她的背影罵道:“果真是暗廠養出來的畜牲,狼心狗肺至極!”

白骨步履微微一頓,面色早已蒼白至極,淚眼婆娑,一想到秦質只覺痛不欲生,她那樣的話本傷他不輕,以他的驕傲絕對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,這一次分別,生死由命,他們可能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。

不過還好,他這樣好的人必定會遇到真正合適的人,那個人的存在至少不會危及到他的性命。

可她心中是這麽想,可控制不住地嫉妒,只要一想到和他白頭到老的是另一個人,她就嫉妒的快要瘋掉,心口如同被挖了一般難受……

褚行探了外頭情形見屋門緊閉,便只能在外頭輕扣幾聲,低聲道:“公子,外頭的人都散了……”說明白骨真的走了,客棧外頭那些人全盯著白骨,如同見了腥的貓,如今她走了自然也就各自退散,如蛆附骨地追去。

裏頭半點聲音也沒有,褚行等了半響也不見回聲,看了眼楚覆無奈搖頭。

屋裏燭火未點,屋裏一片漆黑,唯有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紙隱隱約約暈染進來,滿屋的荒涼孤寂揮散不去。

秦質面無表情靠在床榻上,面色蒼白虛弱至極,唇瓣已經淡得沒有了血色,眉眼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,如同一具軀殼一般苦坐了一日,可還是沒有等回他的白白,就像手中握不住的水,抓得越緊便流得越快。

他神情茫然坐了許久,才伸手拿起放在床榻旁的扇子,微微展開手指在上頭輕輕摩挲,片刻後拿起輕輕扇著,夏日的夜間清涼,半分不覺熱氣,可他還是扇著扇子。

扇子掀起微微的風帶來絲絲涼意,未曾有人梳理的頭發垂落在臉頰旁,拂著面上的一道淡色傷痕,他不自覺伸手去碰,可又怕擦掉了什麽一般,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,忽而一滴水悄然無聲地砸落在床榻上,暈染出一點深色。

他輕輕搖著的折扇微微一頓,看著榻上的一點深色水漬許久,眼神就慢慢變了個樣,傷感一層層退盡,眸色漸深,往日溫潤的眉眼顯出幾分狠厲可怕的恨意,眼底驟起一片陰郁蝕骨的戾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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